《离人》
（二）
这可真是个糟糕的开始。拉赫尔暗自叹道。看着不远处那具“浮尸”，他觉得这本该明媚的早上顿时布上了阴云。
远处人鱼的尸首像是已经僵硬，显然是死了个透。即使是那长长的头发偶尔会被水波带动，但整个身体却处于一种凝固的状态。这是一个很诡异的场面。
小猎人走得稍进了一些，他再次打量起来。
佐伊两眼紧闭，一动不动。
完全在水里的佐伊跟出水的样子又有些不同。不仅仅是唇色，他的浑身都透着一种苍白。拉赫尔猜不出这是不是因为这可怜的人鱼已经死翘翘的缘故，他看不到很明显的艳丽的色泽，就连之前罩在佐伊头发上的那层薄绡都已不见。
佐伊的身形有些消瘦，当然，拉赫尔不确定这种身材对于一条人鱼来说是否是完美的标志，不过很显然那条尾比起上半身要看上去有力的多。粗壮的尾巴覆盖着细碎的鳞片，反着岩蓝的色泽。鱼尾弯弯的，无力地垂向湖底，躲过了拉赫尔继续探究的视线。
以一个人类的审美来说，拉赫尔觉得这条人鱼真是漂亮极了，他都不忍心将其捞出来食用。是的，拉赫尔确实是有过这样的念头，毕竟，他真的很饿。
天神作证，他这是第一次来到遥远的东方，这里的动物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下马威。除了他不敢惹的，但凡是他觉得好欺负的都狡猾得紧。接连几天的一无所获让他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弃做猎人，或者是应该选择回家做农夫。
拉赫尔又等了一会，他希望看到昨天那两条傻到了极点的胖鱼。可是那两条鱼又好像是智商突然上了线，就是不肯出来送死。最终，饥肠辘辘的猎人选择屈服于他肚子里那最原始的欲望。他咽了口唾沫，卷起裤腿下了水。
反正已经死了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，猎人饿急了眼也跳墙。拉赫尔这样安慰着自己，道声罪，捞起佐伊的鱼尾就开始往岸上拖。
就在这时，佐伊睁开了眼。
他一睁眼就又看见了这小猎人，好歹这次他没有再抠自己的鳞。可是看着拉赫尔不住吞咽口水的动作，佐伊确信，这人是想把自己给炖了。
他记得人类之中是有着关于吃了人鱼肉能长生不老的传言，很显然，这小猎人是听到了传言，特来捞点灵丹妙药。
但是佐伊很清楚，传言毕竟是传言，更何况很多人鱼都是带着剧毒的。一口下去别说延年益寿，怕是立刻就要死在当场。他想提醒眼前的这莽夫要小心行事，可是想想自己现在正处于“我为鱼肉”的境地，他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好心。
“你放开我。”佐伊起了身，抽了抽尾巴。
拉赫尔闻言回过了头，他第二次跟佐伊四目相对。
“......”
就这一对视，拉赫尔再次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。
“啊啊啊！！！！！！！”
“啊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”
“啊——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”
他一屁股坐在水里，上气不接下气连滚带爬地往岸边退着，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面前的人鱼，脸上是惊恐异常。
你不是死了吗！
佐伊见状，再次皱了眉。
要来的是你，吓到的还是你，你到底是想怎样？
看着小猎人那惨白的脸色，佐伊摆了摆尾巴退后了些许。
“我就这么丑吗？”佐伊看了拉赫尔一眼，拧身扎进了水底。
岸边，留下拉赫尔一人呆坐在原地。
水下，郁闷的佐伊一尾巴抽飞了凑上前来的傻鱼甲和傻鱼乙。
他确实是很郁闷，特别是他又看到自己身上那一小块秃掉的鳞片的时候。
他的样貌在同族里算是特别丑了，从小到大，从身边的人对待他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。对于这一点，他是很自卑的，而现在，他的鳞片也毁了。
他很羡慕父亲的鳞片，那上面像是有着厚厚的一层钙化物，特别是背部的那几片，简直像是宫殿里上好的琉璃瓦片才能有的色泽。母亲也是，一身均匀的鳞片永远那么明艳，只有每年庆典时天边那最漂亮的余晖才能与之比肩。
佐伊的鳞既不像他的父亲，也不像他的母亲，他的鳞片寒碜极了，永远是这么淡淡的，就连他的鳍也是长得乱七八糟，还硬硬的。
可是就算如此，他也不希望自己的鳞被人毁掉，毕竟他已经不是少年了。毁去的鳞片仍然可以长出来，但是他这个年龄早就没了那种恢复力，而且再生后的鳞片也与之前大小不一，这样一来，怕是更丑了。
佐伊很伤心。
大傻与二傻被抽的晕晕乎乎，它们终于回了魂，再次凑到了佐伊的身边。仿佛是七秒的记忆起了作用，它们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被抽飞，而是再次亲昵地围着佐伊拱来拱去。
傻鱼们的坚持起了作用，佐伊那难看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。
“算了，反正这里也没人看得见。”他停止了自怨自艾，使劲往更深处游了下去。
拉赫尔的这一天仍然是一无所获，最终他不得不挖了几颗果子充饥。这果子的口感还不错，于是他又多挖走了一些。他回到了帐篷，饱饱地吃了一顿。生理的需要得到解决，等他收拾妥当，又开始思考起有关那条人鱼的事情来。
丑？
他不觉得丑啊？
以人类的审美而言，他觉得这条人鱼简直是漂亮极了，除了上半身不如自己结实。
他身边向来是带着体味的糙汉子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，酒水顺着浓密的胡子流向浓密的护心毛，他们嘬两口烟袋，末了再往鞋底上一磕。他从未见过佐伊这样的男性。
特别是看到佐伊在水里的时候，是那样的干净，那样的精致，仿佛时间都为他的容颜而驻足。这样的人，怎么会丑呢？
拉赫尔百思不得其解。
再想想自己之前那两次三番的举动，他觉得自己唐突了对方。所以等他千方百计费了一天的功夫终于猎到一只鸣冉之后，他将这只可怜的鸟捆捆好，拎着它就去了湖边。
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向人鱼道个歉，然后告诉他，你长得很好看。
当然，如果他能第三次活着离开的话。
佐伊不知道小猎人的一番心意，当他看到这煞星再次出现的时候，他简直想将其一尾巴抽飞来个眼不见为净。他搞不懂这人类是中了什么邪，几次三番扰他清净。
他藏在水里，默然地打量着。
拉赫尔等了许久不见有动静，他又用手使劲划了划水，试探性地问道：“有人吗？”
人吗？
人吗？
吗？
回答他的，只有渐不可闻的回声。
佐伊见状小心翼翼地又往下沉了沉。
拉赫尔再等半晌，一把将鸣冉扔进了湖中，发现也并没有像他想象地那样突然出来一张嘴将其叼走。最终，他放弃了等待，转身离开。
佐伊简直要被这莽夫给折腾疯了，这简直是莫名其妙！他不得不捡起这突然闯进他地盘的禽类，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丢回去。
水声让拉赫尔连忙回了头。看到佐伊正捧着那只鸣冉，他心里乐开了花。
佐伊举着鸣冉，扔也不是，不扔也不是。
他无奈地看着拉赫尔问道：“你到底要干什么？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TBC
开局一条鱼
剩下全靠编= =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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